魏晋风度天下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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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武帝太康年间,首都洛阳爆发了一场大战。这场大战不是两个国家的生死存亡之战,也不是两个政治团体的权利争夺之战。而是两个富翁为了显摆谁是大晋第一土豪而发动的。尽管不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但也惊动了朝野,甚至就连晋武帝也加入战团,暗中助战。

那段时间,整个洛阳都为了这场大战陷入癫狂。但是它的起始呢,不过是一个土豪摆弄小聪明。

这个土豪名叫石崇,石苞的幼子。他父亲虽然屯田民出身,他却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从二十岁起,就屡次被外放担任地方长官。

石崇非常聪明,不仅书读得好,还非常善于理财。所以很快便积累起可敌国的财富。

有了钱藏在家里舍不得花,那是王戎一类土财主的做法。石崇是土豪,争的是面子。

石崇在洛阳城内的官邸,限于制度,不能太显摆,但是石崇却能另辟蹊径摆富,仅姬妾就养了一百多个,每人头上和手上金光闪烁,佩戴的首饰价值连城。

家里这么阔,所以石崇就非常愿意在家招待朋友。从宴会上石崇也能别出心裁——煮豆粥比较费时间,因为豆子难煮熟。可石崇想让客人喝豆粥时,只要吩咐一声,须臾间就热腾腾地端来了;每到了寒冷的冬季,石家却还能吃到绿莹莹的韭菜碎末儿。

这就非常让人震惊了,而石崇还有更绝的。

城内建筑有规格限制,他就在洛阳郊外建了一处庄园,名为金谷园。依邙山、临谷水,随地势高低筑台凿池。园内清溪萦回,水声潺潺。周围几十里内,楼榭亭阁,高下错落,金谷水萦绕穿流其间,鸟鸣幽村,鱼跃荷塘。石崇派人去南海群岛用绢绸、铜铁器等换回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等贵重物品,把园内的屋宇装饰得金碧辉煌,宛如宫殿。金谷园的景色一直被人们传诵。每当阳春三月,风和日暖的时候,桃花灼灼、柳丝袅袅,楼阁亭树交辉掩映,蝴蝶蹁跹飞舞于花间;小鸟啁啾,对语枝头。所以人们把“金谷春晴”誉为洛阳八大景之一。

直到四百年后盛唐时代,韦应物路过洛阳,站在金谷园废墟前,也不禁被其豪奢打动,作《金谷园歌》说,“东风吹花雪满川,紫气凝阁朝景妍”——金谷园鲜花盛开,春风一吹,就像雪花飘满山川,说他家珍藏的珠光宝气象朝霞那样光芒四射。

至今在洛阳老城东北还可见其遗址。如今站在金谷园的废墟边,怎么也脑补不出当年金谷源的豪奢,盖因咱太穷了,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金谷园一隅——图片来自百度

有一天,石崇和王济在回洛阳的路上相遇了。当时他们乘坐的都是牛车,马是战略资源,不能随便使用。

石家的牛从形体、力气上看,似乎不如王恺家的,可是却能超越过王恺的车,抢先进了城门。

王恺很不高兴,以邀约大家共同出游为名,又试了一次,石崇的牛车还是能够超越王恺。

王恺就买通了石崇家的一个下人,打听情况。那家伙见钱眼开,立刻把石崇的小秘密都奉告给了王恺。原来啊,豆子是非常难煮,就让厨房先加工好熟豆粉末预备着,客人一到,先煮好白粥,再将豆末投放进去就成豆粥了。韭菜是将韭菜根捣碎后掺在麦苗里。牛车总是跑得快,是因为驾牛者的技术好,对牛不加控制,让它撒开欢儿跑。

王恺把石崇的小秘密公之于众,让石崇觉得很没面子,就把那个下人给宰了。

这事又让王恺不爽,本来开个玩笑的事,你就把人杀了,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可是石崇杀的是他的家人,他又不好多说什么。本来就对石崇暴富不服气的王恺,心中更加愤愤不平,要和石崇斗一斗。石崇在厨房里耍花招,王恺就要在厨房里压制住他。

王恺在家请客,以麦芽糖用来洗锅,石崇回家后就命令家中的厨子用蜡烛当柴烧。

王恺这一招没有占到上风,他也没石崇聪明,想不出更花哨的小招,就把战火引向室外,王恺用赤石脂把自家的外墙涂抹了一遍。赤石脂是红色的,看上去很土豪。而石崇立刻用花椒掺在泥里把自家外墙也刷新一遍,不但有图案,还有香味。

王恺继续出招,命令用紫丝编成屏障,挂在通向他家别墅的大道两边,长达四十里。上面自然绣了奇花异卉、故事传说,去他家就像游览文化长廊。石崇听说后,就用比紫丝还贵重的彩缎,就在金谷园外铺设了五十里屏障,比王恺的屏障整整长了十里。

王恺看赢不下来,就向晋武帝求援。你石家再阔终究不会阔过皇家吧。

王恺向外甥哭穷,晋武帝当然得帮忙了。推波助兴,暗中把皇宫中自己也觉得是珍品的一株两尺高的珊瑚树给了王恺。甥舅二人觉得石崇再富,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珍宝。

王恺得意洋洋地请众人参观。谁知,石崇看后,拿起身边的一把铁如意把珊瑚树砸得粉碎。

把国家级的珍宝给毁了,王恺也沉不住气了,勃然变色。石崇却轻蔑的一笑说,这算什么宝贝,才值几个钱?看我的。

随即把众人带到他家,命家人取出收藏的珊瑚树数十株。晋武帝给王恺的那株,放在这里只能算是次品。石崇得意地说,我砸了一件残次品国舅姥爷不是心疼吗,您随便挑一株吧,算是我陪你的。

王恺这一次没话说了。

胡润急突慌忙地更新了他的富豪榜。大家终于统一认识,大晋首富是石崇。

都说富可敌国,大多都是形容,抑或想整某个人的时候反着夸他的托词。帝制时代,从秦到清,只有西晋短暂的时刻,可以有人富到可以敌国。

那么,石崇是怎么能够积累起这么一大笔财富的呢?

这就得从他的父亲石苞说起。

从记载看,石苞也应该是屯田民出身。但是由于他所出生的南皮县属于兖州,是曹操早期的根据地,所以他似乎应是第二代屯民了。

石苞长得一表人才,这在当时大环境下还是很有优势的。虽然都是国家的农奴,但长得好谁都喜欢。年轻时候被南皮县提拔为“给农司马”,具体掌管什么史书也没说清楚,反正算是有个编制吧。

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被调到了颍川,居然和邓艾成了同事。有一次被长官指派,石苞和邓艾一起,为一个朝廷信差驾车去邺城(这条史料我有疑惑,觉得很不可靠,但是也没其他证据证明。姑且用着吧,可以佐证石苞也是屯田民出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到了邺城石苞回不去了,就在邺城靠卖铁为生。

也不知什么机缘巧合,石苞受到了司马懿的赏识。前文一再说,司马懿那是官场、战场两面作战杀出来的人精,他看上的人一定错不了。石苞跟着司马懿做了一段时间的尚书郎,被司马懿推荐给司马师。

这个时候司马师担任中护军,也就是说,石苞加入军委直属部门。有这种知遇之恩,他能不对司马家族感激涕零吗?

所以石苞跟随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父子三代出生入死,甘效犬马之劳。同时无论在军队还是在地方,石苞都展现了其治世的才华,不但受到司马氏的赏识,所治理的地方口碑也非常好。特别是镇压了诸葛诞叛乱后,石苞被任命为征东将军、假节、都督扬州诸军事。

司马昭去世后,石苞与陈骞多次称曹魏历数已尽,劝司马炎进位为帝。并且直接向魏帝曹奂建议主动禅让。晋武帝登基后,石苞升任大司马,进封乐陵郡公,加侍中。

读过咱这个系列的看官都知道,扬州都督这个职位太敏感了。司马懿执政,扬州都督王凌造反;司马师擅行废立,扬州都督毌丘俭举兵造反;司马昭专权,诸葛诞又起兵叛乱。等轮到司马炎的时候,司马炎能不心疑吗?

偏巧,几件事凑到了一起,更让司马炎相信石苞要重走前任的老路,于是布置大军围剿寿春。

眼看又是一场兵变,要酿成淮南四叛。

而石苞对于司马家族确实忠心耿耿,丝毫没有不敬之心。于是主动解除兵权,孤身离开扬州,到都亭待罪。都亭是洛阳郊区的驿站。

这下司马炎明白了老忠臣的心,反而感觉很不好意思。把石苞迎进洛阳,任命为司徒。

年,做了五年太平宰相,石苞寿终正寝。晋武帝亲自在朝堂举行仪式哀悼,谥号为“武”,这应该是一个非常高的荣誉了。想想邓艾的下场吧(请移步《三国归晋之蜀汉⑨蝉螳螂黄雀鹰》)

石苞一共有六个儿子,临终的时候,他把家产只分了五分,偏偏没有给小儿子石崇。家人不解,石苞说,这小子以后自己会挣出来的。

这一年石崇二十四岁。这家伙等于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不仅有老爸的老本可以吃,而且自己本身也过硬——《晋书》说他:“少敏慧,勇而有谋”,而且“好学不倦”,能和当世名士一起谈玄学。反正所有时髦人物玩的时髦,他都能玩。

二十岁,石崇就因门荫担任修武县令。由于晋武帝觉得对石苞有点过分,反而対石家格外关照。石崇几次作出格,都被晋武帝以功臣之后给开释了。所以整个晋武帝时代,石崇在官场一直顺风顺水。平吴后,更是被封为安阳乡侯。

他在担任这些官职的时候怎么做到的又当官又发财没有记载。《晋书》只是记载,他担任荆州刺史的时候,在办公室宏论滔滔,博得“有能名”,而出门却成了强盗,令手下亲兵扮成土匪,打家劫舍,抢劫来往客商。别的贪官还要官匪勾结,用黑吃黑的方法维持一下脸面,而石崇连最起码的廉耻也不在乎了,官、匪他一肩挑了。

前文介绍过,三国时代特别重视商业发展,改变了自汉武帝以来压制商人的政策,各国不约而同推动国际贸易。如蜀汉在诸葛亮倡导下,积极发展国有企业。而魏晋两代都放开营商环境,所以官、民都积极经商。

因之江河上客商络绎不绝,给石崇这货提供了发财的机会。

这货多有钱呢?

他的治下有个名满天下的大明星,名唤绿珠,不仅能歌善舞,而且绝世的容姿世所罕见,更而且天生端庄、肃穆。总之她是和西施、昭君并列的美女。

还而且呢,绿珠最擅长的就是“善舞《明君》”。《明君》是汉人怜惜王昭君远嫁而为她作的一首歌。后因避晋文帝司马昭讳,歌名改昭为明。

这样的美女必不是谁都可以见的。石崇虽然有钱,但是靠钱得不到美女青睐。但人家石崇有绝的,亲自把《明君》按曲谱重新填词,送到了绿珠面前。

对于真正的淑媛,钱还真不好使,但是这个好使。

绿珠一见倾心。

赢得美人心是一回事,但是要想娶走绿珠,又是另一回事了。绿珠的母亲开价一斛珍珠。魏晋时代一斛相当于现在30公斤(30kg)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石崇回家,装了十斛珍珠,送到了绿珠的母亲面前。

面对一个能文能武的高富帅官二代,表现出了如此的诚意,还有什么可说的。

石崇把绿珠带回了金谷园,专门为绿珠修筑百丈高的崇绮楼,可“极目南天”,以慰绿珠的思乡之愁。从此绿珠不再下楼,专为石崇一个人舞《明君》。

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林黛玉《咏绿珠》绿珠的故事后面还会出现,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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