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气氛骤然紧张 　　陈世德等人上岛的头几月生活还算惬意，“每天除了摸鱼捉虾，再也没别的事了”。但在进入到第三个月的驻守期时，事态开始有了变化。

　　由于南越将占领西沙全部岛礁的行动付诸实施，中国开始做出更大的军事反应，双方陆续有更多的军舰和“带有特殊性质的渔船”进入这片海域，珊瑚岛上的南越士兵发现，距本岛东北面的珊瑚礁附近开始出现许多船只，并在那里锚泊，他们以为是平时经常往来的一些渔船。

　　有一天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珊瑚岛上的南越军发现两艘外观奇特的渔船（疑是中国南海水产公司的南渔、南渔武装渔船）正在朝自己驶来。它们从西南面绕到北面，然后又绕到东面，并驶近码头，像是要靠岸。这时大家才看清这两艘船通体深灰色，是属于军用颜色。一些有点出海经验的南越士兵认为这不是一般的船只，并对两艘船船头悬挂的红旗指指点点。陈世德注意到红旗的一角上还有几颗金星。这两艘船看见珊瑚岛上飘着“红黄彩条旗”（南越国旗）后就径自向南驶去，并躲到处于中国民兵控制下的“有日岛”（即我甘泉岛）后面的港湾里。后来，珊瑚岛上的南越军官判断这两艘是中国的船只，赶紧把此事电报给岘港方面。

西沙海战前夕，永乐群岛海域的南渔、南渔渔船

　　1月15日，南越海军第一军区的“李常杰”号驱逐舰再度来到西沙水域“巡逻”，并向珊瑚岛运去7个人，分别是海军少校范文鸿、一名海军大尉、一名建筑工兵中尉、一名战斗工兵中尉、两名士兵和美国驻南越大使馆国防随员办公室的民事官员吉拉尔德?科什（GeraldKosh），吉拉尔德?科什是被美国派到南越海军第一军区当联络员的。就在这一天，“李常杰”号与停泊在甘泉岛水域的中国渔船发生摩擦，紧接着又向甘泉岛上的中国国旗位置进行了炮击。

　　得到消息的中国海军南海舰队立即派遣由2艘轻型舰艇组成的编队赶赴前线，它们于17日上午10时抵达中国控制下的永兴岛，而南越方面也陆续调来“陈庆瑜”号（HQ-4）和“陈平重”号（HQ-5）护航驱逐舰，18日子夜又有“日早”号护卫舰（HQ-10，中文文献音译为“怒涛”号）赶到。就吨位和火力而言，南越海军占有明显优势，双方形成剑拔弩张的“武装对峙”状态。

南越海军4号舰的陆战队员侵占西沙甘泉岛，推倒标语木牌，并取下升挂在岛上的中国国旗

　　海战爆发 　　1月18日21时许，南越总统阮文绍向驻守在“陈平重”号驱逐舰上的南越前线司令官何文锷大校发起训电，内称“19日6时25分行动，10、16号舰负责跟踪消灭重工苏式护卫舰（原文如此），4、5号舰支援步兵登陆，消灭该水域重工渔船和民兵”。

海战打响前，南越海军4号舰随军记者拍摄的中国海军、猎潜艇

迟至1月19日上午9时4分，南越“陈庆瑜”号驱逐舰的后甲板机枪突然开火，中国海军舰艇立即发出警告：“你方首先射击，我方向你方提出严重警告，一切后果由你方承担。”

但“陈庆瑜”号未作回答，双方一直秉持到10时23分许，南越舰艇终于全线开火，海战爆发了。

珊瑚岛上的南越军人纷纷跑到岸边观看，整个场面犹如一部战争大片，南越的大型军舰与中国多艘小艇搅在一起，中国炮艇飞快地逼近南越大舰，越舰拼命用雷达制导的舰炮进行拦阻射击，一发发炮弹在中国舰艇四周爆炸，激起条条水柱。

中国海军猎潜艇（左）与南越海军4号护航驱逐舰展开鏖战

到11时左右，海战越来越激烈，炮声已间断，海面上更是硝烟弥漫。

令陈世德失望的是，南越海军尽管装备占优，但在中国海军“快准狠”的打法下节节败退：

“李常杰”号的驾驶台和船体侧面中了弹，舰体倾斜，只好撤到珊瑚岛与甘泉岛之间的海湾，后由“麒麟”号（HQ-11）护卫舰拖回岘港；

南越当局为受重创的16号舰战败逃回岘港举行的“凯旋仪式”

“日早”号中弹起火（当天下午被中国海军击沉）；

“陈平重”和“陈庆瑜”号见势不妙，干脆撤离战场。

眼见己方军舰消失得无影无踪，陈世德等南越官兵感到无限恐惧，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已无后援可倚，中国军队马上要收拾他们了。

　　1月20日一大早，珊瑚岛上的南越士兵就看见两艘中国军舰和两艘武装渔船及数艘登陆艇向珊瑚岛扑来。

　　快要抵达时，中国登陆部队换乘橡皮舟进攻，南越士兵们躲进树林和肥料（鸟粪）堆旁布置战斗，但中国军队实在太强大，他们除了有舰炮支援外，天空中还出现了他们的喷气式战斗机。

上午9时许，我守备10团4连指战员乘坐由汽艇拖曳的小木船向甘泉岛进发（叶用才拍摄）

　　陈世德说：“面对中国人的优势兵力和火力，我们凭借着工事用机枪、火箭筒进行抵抗，一度将上陆的中国士兵压制在岸滩（胡扯）。但30分钟后，我们的弹药消耗得差不多了，大家只好向岛中央撤退，而中国军队迅速扑上来。他们在进入每间屋子前都会先扔进一颗手榴弹，然后再进入搜索。”

　　最后集中在珊瑚岛核心工事里的南越士兵在绝望中打光了所有弹药，人心开始出现涣散，“就在这时，外面不断传来越语的劝降喊话，他们的越语很纯正，比许多住在堤岸的明乡人（指生活在西贡堤岸的华人）说得都好，以致大家都弄不清楚他们是中国人还是越南人”。

珊瑚岛上的原南越“法国楼”今貌

　　为避免无谓的死亡，南越士兵们纷纷举着白衬衫走出核心工事，做了中国军队的俘虏。

　　陈世德说：“胜利的中国士兵对岛上的建筑、工事逐一进行检查，然后用炸药将它们全部炸毁（胡扯）。不仅如此，中国士兵还对树林进行仔细搜查，范文鸿少校和美国人科什就是在那里被中国人抓住的。”

甘泉岛南越守敌向4连指战员举手投降（叶用才拍摄）

　　至于和珊瑚岛呈犄角之势的越占金银岛却没有发生战斗，攻占珊瑚岛的中国军队掉头攻击该岛时没遇到任何抵抗，上岛后也没发现南越士兵。

　　陈世德说：“后来我们才得知，金银岛上的守军在19日看到我方海战失利后便乘橡皮筏撤离了。”

　　珊瑚岛上的南越俘虏和一名美国联络官被解放军集中起来押解到岛上的鸟粪仓库。

　　从被俘那一刻到当天晚上，中国士兵不停地忙着对战俘们进行拍照和审讯，陈世德发现负责审讯的中国军官讲得一口流利的越南语，只是大多系北越口音，所用词汇文绉绉的，连文化水平低的越南人都听不懂，他甚至怀疑这些人中间是否有穿着中国军服的越共人员。

　　下半夜，战俘们被叫醒，排成队步行到海边，换乘舢板登上军舰，然后被运到海南岛。

　　一登岸，他们就被一批中国记者包围……陈世德等人只在海南岛呆了很短时间，1月23日（也就是甲寅年正月初一）又被转送到到距广州20千米的“广东省广州部队俘虏收容所”。

押送南越俘虏的国家海洋局“曙光03”号工作船

“曙光03”号调查船抵达广州港后，48名南越俘虏被押送下船

　　陈世德说：“他们把大家分成十人一组，由两个通晓越语的干部经常看管。他们对大家倒是不错，但每天都要进行口头和电影宣传，主要内容就是告知‘黄沙群岛’是中国固有领土，他们打我们是自卫反击。”

　　陈世德还记得中国管教干部总是拿出有关南海的书本和地图，让南越战俘们看清楚哪些区域是中国固有领土，但这些越南人一窍不通，看不懂这些弯弯曲曲的汉字。

　　没办法，他们是在法国人统治时期的拉丁文教育中长大的，已经对汉字产生了陌生感。

　　由于不知道会在中国呆多久，陈世德一伙商量如何从中国干部那里探出一点口风，但又尽量做得不露痕迹。

　　有一次，一个南越战俘找到管教员问：“重工要把我们这样的人培养成合格的功禅铛甘布，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他回答：“大概10年吧。”

　　“天哪，这么长时间。”俘虏耷拉着脑袋，一脸的郁闷。

　　但中国管教员接着说：“我们不打算把你们培养成甘布，不过是让你们在短时间内有所觉悟罢了。”

　　果然，西沙之战的被俘者没有在中国呆上一年。

43名被俘南越官兵在香港登上航班

　　年1月31日中午，美国联络官科什和南越病号俘虏5名率先被中国遣返，经深圳罗湖口岸抵达香港，而陈世德等43名被俘南越官兵则于2月27日也被遣返到香港，然后转机返回西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