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准妈妈七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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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亲驾鹤痛伤春,节逢清明泪更涔;

泉壤有台埋玉骨,棘心无计醒芳魂;

人间垂范千秋在,耳畔遗言万古存。

本人十七岁那年,母亲英年早逝,七姨成了我的准妈妈。虽说她有二子,却非常疼爱我,视如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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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有佳人,数风流人物,绝世而独立,七姨吴墨兰是位才貌双全的巾帼英杰。她生于上海,年上海中学毕业,即入暨南大学音乐系,同时受教于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专。八年抗战期间七姨参加戏剧演出,成为当时的话剧明星,和孤岛四大著名导演之一的吴仞之(后为延安干部,第三野战军政治部主任。建国后任上海戏剧院院长,兼上海电影制片厂厂长)结为连理,传为一时佳话。

年七姨进入上海时代出版社,与夫婿陈君实一起从事党的文化界地下工作,并负责与冯仲云夫妇交通联络有关抗日事项(冯仲云系著名抗日将领和东北抗联领导人,解放后任水电部部长,两家时相往来)。

抗战胜利后时代社创办的《时代日报》,是党领导的第一份与上海读者见面的报纸,受到特务的监视捣乱。七姨和同仁常被当时国民党市长吴国祯、新闻处长曾虚白找去查问训斥。当人民解放军渡过长江,上海解放前夕冯雪峰(中共中央党校校长,后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常来七姨的家,共同商讨如何迎接解放。

解放后七姨调任新文艺出版社,被定为行政12级,和陈毅市长夫人张茜一起,共同负责上海翻译家协会。调京出任外交部长前夕,陈毅和夫人在锦江饭店设宴辞行,七姨作为特邀嘉宾,多少年来两家人成了世交。

七姨是多产的翻译家,出版的译作包括:《灰姑娘》《小傢伙》《第三工作队》《驯狗师》《街上足球队》《米嘉的幸福》《太阳快要出来了》《智勇双全的人》等10余本著作。花甲之年又出版了《列夫·托尔斯泰故事集》和《吹魔笛的孩子》。年被江泽民总书记聘为文史研究馆馆员,党给予七姨很高的荣誉,实至名归。

作为知名的学者,执翻译界之牛耳,七姨全身焕发着无穷的精力,不但革命事业卓然有成,还有那么多的著作青史留名。七姨一生磨砺知性,睿智的目光深邃,给人宁静致远的感觉,令人联想到一泓深不可测的活力之泉。一代倾城逐浪花,七姨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王,寥若星辰,尽管和她一生有缘的不乏出类拔萃之士,如吴仞之,陈君实等中华英才,在本人看来均为配角。

因为早年接触派到苏区的特派员,熟悉国际共运的历史,这方面七姨就是一本活字典,饶有兴趣的我,就是查阅字典之人。她告诉我,当年的苏共老大哥,只是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老一辈的布尔什维克,真心认为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终解放自己,像蜡烛般燃烧自己,照亮世界而自我牺牲,在所不惜。在他们那一代人的历史中,金钱买不来快乐,生命中美好的东西,仿佛人人都能免费获得的,连同爱情也是如此。“人生的价值到底是什么?”生于苏联时代和后苏联时代的人们,回答截然不同,绝没有共同的体验和认知,他们犹如来自不同的星球。

如果说十六岁前的我继承了生母杀伐果断的性格,那么之后我得到七姨如何创造人生的真传。鼓励我勤于读书学习的同时,她提醒我,人们之所以会依赖外界的影响,是因为自身没什么可以仗恃的东西。有学问之人用日记和私人信件把感受诉诸文字,可以给自己反省生活的机会。维多利亚时代的人,有大量内容翔实的书信作品,可视为从纷乱的事务中厘清秩序的范例。后来本人“萍踪传书”的成书,就是得益于早年写日记的习惯。

插队期间因发展养蜂业提高农民收入,本人被扣上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罪名。父亲对我说,“风物长宜放眼量”,无独有偶,七姨告诉我,鉴于特殊年代的折腾,虽然她拥有的优良资源帮不了我,然而没有外援未必是坏事。她给我的一封信中是这样写的:“在同样的情况下,有人自艾自怜,有人力图振作。把灾祸变成幸运的契机,是一种难得的天赋。具备这种能力的人是生命的“适存者”,他们的力量来自勇气和毅力。克服万难,超越障碍,足以使他们鹤立鸡群。孩子,希望你记住培根的话:“春风得意虽然令人羡慕,然而人在困境中表现的种种优点才是令人钦佩。在所有美德当中,首推把困境转变为挑战的能力。”

海归第一年有关部门安排回乡看看,家家户户养殖蜜蜂,俨然成为一道风景线。因三十年前本人开风气之先,如今养蜂业已成为全省一大副业,许多家庭因此致富。种瓜得瓜,若不是当年父亲和七姨的支持,本人何能积下这份功德?

回城不久病重的父亲离开了人间,本人从此成了孤儿,七姨对我更是呵护有加。大学毕业以后,每天骑车上下班,来回于交大和住处,路过七姨位于南京西路的寓所时抬头仰望,往往见到临街窗后的七姨,微笑着向我频频招手,这个场景定格在我的回忆之中,永不消逝。久旱逢甘霖,这是改革开放年代,充满着俯拾皆是的机会。七姨是本人心目中成名成家的楷模,我隔三差五跑到她的身边,希望能够得到相关的秘诀。

七姨笑语:“在当今的商品社会,年轻人若要专心致志写作,往往遭人轻蔑耻笑。事实上也只有少数人才能靠写作名利双收。”她看出了我的沮丧,接着说:“不要以成功为目标—你越是对它念念不忘,就越有可能错过它。成功如同幸福,不是追求就能得到;除了因缘际会以外……是一个人全心全意投入并把自己置之度外时,意外获得的副产品。”

七姨告诉我如何得到“高峰体验”:只有当精神能量专注于一件事,心中澄莹如练,不掺杂任何私念和其他企求,行动与机缘契合得天衣无缝之际。文学家艺术家也好,政治家企业家也罢,你唯一要征服的是自己的内心……所有创造性或开放性活动都是如此。最愉悦的时刻通常在辛苦付出,把智力发挥到极致的时候。最优体验乃是由我们自己所缔造的。对一位小提琴家而言,也许就是把乐曲演奏得出神入化之时;而对于一位小说家来说,或许就是写出传世之作之际。

我问:“您的意思是,人们之所以成功,是接受发生在身上的一切,勇敢去面对生命中的挑战,而每次重大挑战,都是一个获得幸福的良机。”

“我之所以走到今天,是因为爬起来的次数比跌倒的次数还多。我的孩子,你要知道,正如所有值得完成的事,你必须一路跌跌撞撞才能成功。”七姨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创造自己的人生。你的人生就是一场电影,编剧、导演、监制、演出——你猜对了,都是你自己一人!我们都是自制的产物。”

和一般家长不同,职业也好,事业也罢,七姨从不对我具体人生目标和决定置喙。离开中国前夕向七姨辞行之时,偌大世界,关山阻隔,天各一方,不知相会却在何日,七姨年事已高,大家明白再见的机会不多。我非常的伤感,依依不舍,泫然泪下。七姨往我手心塞盘缠,说道:“拿着,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当年农村插队的经历,使你绝不会在肉体上被击垮,这点我很放心。孩子,你要记住以下的话:人生取向要高,人生体验要深,人生能量要强!”

多少年来,老梦见当年和七姨分别的场景,醒来灵前唤千寻,再回榻上梦难续,此情不再泪如梭。

长篇纪实文学《萍踪传书续集-环球航海日记》(长篇纪实文学《萍踪传书》的姊妹篇)年于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年9月至12月圣诞前夜的一百余日,笔者夫妇从意大利萨沃纳海港出发,乘坐超级豪华邮轮“歌诗达炫目号”,沿着航海家哥伦布当年足迹环游世界。经过大西洋,太平洋和印度洋,航程三万一千二百海里。

期间越过了格林威治子午线,国际日期变更线,两次穿越0°纬度,赤道和回归线,横跨了北半球和南半球,包括欧洲,南美洲,中美洲,北美洲,大洋洲,非洲和亚洲。我们游历一个个海域,国家和地区,亲历了天涯海角的绚丽风光,以及美轮美奂的异域韵致,见识了地球诸多不同的文化。

特别要感谢的是,原上海市公安局局长,现上海市委宣传部朱英磊部长百忙之中为本书作序。

年8月15-21日,《萍踪传书续集--环球航海日记》参加了上海书展。数年来《萍踪传书》于大中华区各大网站连载,累计点击率上亿有余。

中国大陆出版的《萍踪传书》和姊妹篇《萍踪传书续集--环球航海日记》,已在上海书城,浙江省新华书店,和北京人天书店等实体书店,以及当当网和亚马逊网站上架,且被上海图书馆,北京国家图书馆,和中国版本图书馆等,诸多国家以及地方公共图书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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