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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歌岛的

夏天

邓西

画者：Lu

内容有删改

我没想到拿铁家的房子竟然是用珊瑚石头砌成的。它像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孤独地坐在被木瓜树和波罗蜜树围绕的空地上。拿铁的妈妈很热情，摘了新鲜木瓜，刮了皮，切成长条，用盐水泡着给我吃。

海风一阵一阵地吹拂，拿铁家很凉快，仿佛海风一直包裹着它，从未离开过。我吃了好多木瓜，打嗝时都能闻到木瓜的清香味。拿铁看着我笑，也很开心。

我跑到屋外，惊奇地打量着拿铁家的房子：珊瑚石以各种各样的姿态砌成墙体，有椭圆形、长条形，还有圆形和四方形。我用手沿着第一块蜂窝状的石头抚摩下去，绕着他家的房子转了一圈。这让拿铁和他的妈妈感到稀奇，觉得城里的孩子非常奇怪。

拿铁说：“这房屋没什么稀奇的，很多很多年以前，这个村子几乎都用珊瑚石砌房子，只是后来，有的人家建了新楼房，有的人家像你爷爷家那样改成了木屋……年轻人都不稀罕这个。”

拿铁也不稀罕他家的珊瑚石房子，他哥哥去镇上打工赚钱就是为了给家里建新楼房。

从拿铁家回来，我迫不及待地告诉爸爸，关于拿铁家珊瑚石房子的事情。爸爸说：“珊瑚石房在渔村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对村里的人来说见怪不怪了。”

“那爷爷家有吗？”

“有呀，不过已经废弃了。”

爸爸带我穿过一片椰子林，经过水井后，在一片灌木丛后面，有一座珊瑚石房子。低矮的屋门口种着一株上了年纪的三角梅，它倔强而稀疏地开着深红色的花。一面饱经风霜的墙上爬满了牵牛花，紫色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晃。爸爸弓着背钻进了屋里，我也跟着进去了。

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地板上有一些鸟粪，空气中弥漫着混杂着枯枝与海水味道的潮湿气味。四面由各种形状的珊瑚石搭砌而成的墙，变成了灰色、黑褐色甚至是白色，石块的缝隙之间生长着蜷曲的蕨类植物。

爸爸说：“这房子是我的曾爷爷建的，我妈死了之后，我们就搬到那栋木屋去住了。”

沉默在我和爸爸之间蔓延。我不去看爸爸，眼睛盯着一块蜂窝状的石头，那是很多寄居在里面的小贝壳脱落之后形成的，那些小生命曾经在这儿活过。我用手指划过墙上的缝隙，拂去上面的灰尘，我小心翼翼地探索，用手指感受它们的凹凸不平。

我还感受到时光流逝的痕迹，生命的终结——不仅是那些海洋生物，还有我从未谋面的奶奶。如果说爷爷的木屋是活的，它在呼吸，像一棵树一样。那么，奶奶的珊瑚石房子却是有灵魂的，它的身体里蕴藏着一片海洋。

往回走时，太阳隐入了云层，海风忽然像清晨时裹着雾气的风一般凉爽。我感觉脑后凉飕飕的，仿佛有一双眼睛在身后目送我们走远。

我悄悄拉住了爸爸的手。